1 ) 极品
我特别注意了下最后的演职员表,看到有N多的古典家具公司赞助。器物考究到连墨兰,蕙兰的套盆都拿捏得犹如沉香上的纹路,一脉端正一缕恣意,恍惚以为是天生在那里的。这个电影10分,美工起码是5分半。油灯熠熠得和长镜头共筑九韶之舞-----又美好又易逝的光晕。给“当下”的热闹一点况味,场面调度也是绝笔,镜头冰清鬼静。而后淡入淡出,捉奸一出也完全反高潮。侯在这点上的圆融老成,只有枝翡翠头面上回了一口气,象雪白幕布上的点绛唇。我们却看不到“她”的眉眼。因为太黑,风云韶丽片刻沉郁了。
2 ) 情迷海上花
情迷海上花
张爱玲说:人生就是一袭爬满跳蚤的旗袍。
镜头缓缓摇近了,烟雨弄堂,每日上演着酒宴中的嬉笑怒骂;倌人与客人的间真假情谊;红牌倌人(妓女)之间的明争暗斗…….一出出,一幕幕,你方唱罢我登场,蒸腾着各人的欲望,算计,隐含不同的付出与结局…….
镜头缓缓摇远了,散席了,安静了,歌舞升平的景况稍纵便成过眼烟云,唯有摇役的烛光映照出古旧家具的昏黄影子,默然的回味曾经的繁华。
于最低的尘土里开出的花 ,失去了根,无所依附的在波涛中飘摇。
十九世纪末期的中国,内忧外患,社会黑暗动荡。上海英租界的几位倌人(妓女)生逢乱世,如何坠入风尘已是隐藏在各人身后另一个故事,无从可考。
在电影里一开篇便是乱世里的纸醉金迷,她们一出场便带着风尘中的花样年的惊艳。
周双珠(刘嘉玲饰)是公阳里老鸨的亲生女,或许是从小的耳濡目染,加上她身份的特殊,使得她常在公阳里充当家长的角色,妓女们之间的争风吃醋需要她平息,年轻的倌 人和客人假戏真做动了感情也要她从中排解。她内敛,沉稳,看淡风尘。不会让自己沉 溺于爱欲,也不指望着能由客人赎身从良。象她每次在镜头里缓慢,优雅的点燃长烟的动作,表面上无风无浪,却是太极高手般格守自己的身份地位并和客人互相利用。
李嘉欣扮演的黄翠凤是是个泼辣、精明的年轻妓女。她的容貌最为美艳,镜头里的每个眼神,动作,话语都仿佛和她满身的珠钗首饰般眩彩夺目,叮当脆响。她游弋于几个男 人间,又紧紧抓住最能帮她实在赎身从良愿望的罗子富。和鸨母斗嘴的戏,表情不 急不恼,依然从容不迫的穿衣装扮,却三句两句将风尘里打滚的无奈,苦楚道出,再话锋一 转数落鸨母多年来对她压榨,接着又借表明赎身后衣物,首饰她都一件不留来平抚鸨母。 转接承起间的手腕,将她多年的历练,深昧此中生存之道的本领表现的淋漓尽致。
至于日本女星羽田美智子所饰演的沈小红是一个把客人王莲生(梁朝伟饰)套牢却又不 肯轻易全部付出的妓女。镜头淡进淡出,她对王莲生忽冷忽热的情绪,在日常的穿衣, 递茶,暗淡光线中的相对无语的静默中透出试探,游移,不确定的态度。她需要掌握着王莲 生替她还债,却又背地里养了戏子相好。她对王莲生本身没多少情分,却在得知王莲生 寻了别的相好(张蕙真)后,率众砸了对方的场子。真情假意,忠诚背叛在生就便是畸形的男女关系中更加容易滋生出无所依托的迷茫 、惶惑,不安全感。
还有更多的女子,在电影里只是简单的一两个镜头,或在宴席上巧笑娇嗔,或在攀比中哭闹争斗,却都是个性鲜明。
每一场戏,每段关系,都在黑暗的狭窄的场景中慢慢亮起拉近,再在逐渐暗淡的光影中慢慢远离。
小小的戏场,短暂的演出。烟花女子的故事或许承载不起沉重的历史和意义。
却在看似轻淡的一段段景中将复杂的情感,不安定的人生水墨画卷般徐徐展开。
虽然电影更象是窥取了这些百年前的海上之花的零落的生活片段,但是乱世中短暂的安逸,风尘中别样的花样年华更让人叹息。
这些女子背后的未曾展示的人生和王安忆的<长恨歌>,张爱玲的<倾城之恋>里的一样都是无能为力的酸楚,凄然的美,让人心痛,让人着迷…..
3 ) 理想的现实照进理想
由于看《近代中国**史料》和虹影的《上海王》,对清末民初的上海书寓一直很感兴趣。记得史料上说民国时开封有个名妓,得肺痨死了,相好的书生就去要了她的尸首,每天守在边上,直到皮肉烂的不行只得下葬。那书生后来就有些发狂,从坟里扒出来骷髅,用金粉漆了每天抱在怀里。一直觉得这样的情节很适合拍戏,但不是说要拍这个书生怎么发狂,就演他们日常的诗文相交的琐碎事情一直到名妓去世,然后直接跳到书生抱着金灿灿的骷髅满城晃荡。
这电影看之前期望值很高,毕竟是无比强大的原著和剧本,再加上侯,以为一定会非常的文艺,结果看了之后对于上海书寓的生活非常的不得其解。基本就是每个“先生”不同的日常生活写照,琐碎到了我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地步。出了房就是串场子,不是吃酒就是抹牌;相好的来了房里,无非就是鸡毛狗碎,什么谁谁的头面多少钱啊,谁谁家的后生斗气啊,谁谁不挣钱啊。恍惚有一种进了上海弄堂,看到几个大妈在讨论本月水费怎么摊的穿越感。《中国古代房内考》里不是说,旧中国的娱乐场所都是为了给中国男人提供精神之恋的么?不是说书寓的先生都是琴棋书画样样行的女知识分子么?结果呢,还不都是长得漂亮罢了,再加上会说吴侬软语这一条。
作为一个梁朝伟那样的男人,每天花大把大把的钱,去几个女人房里,听她们说什么欠款要还啊首饰买贵了啊家具很旧啊摆酒摆几桌啊打牌输了多少钱啊之类之类的,还要看几个女人之间明争暗斗互相拆台甚至还要出面劝架,这到底在图什么啊。如果我是他,宁肯在自己家叫书童陪着,不图别的,耳根清静啊。
好歹侯后来拍《最好的时光》,加上了连雅堂王香禅这一段,革命中年和诗妓的无果之恋。人家王香禅才有个名妓的样子,什么也不唠叨,只是默默地伺候着,忍到不能再忍了,才轻轻地抱怨一句。
这么说,旧上海书寓那些个先生们,虽然盛名在外,定然瞧不起当年的大脚同行王香禅。但好像除了几个因为上洋学当成新闻上过报纸的,并没有什么诗作流传后世。倒是王香禅,多多少少也能找到她几首诗,从中也颇能瞧出她的才气。
这么着比起来,倒显得咱天朝不如边陲了,唉。
以上
4 ) 纷纷花自落
天阴不雨,适宜读书。
午饭后继续读朱天文剧本,
这一回读的是《戏梦人生》和《海上花》。
《戏梦人生》当然好得不得了,家国兴衰,人世悲欢,戏文离合,
不是一层套一层的俄罗斯套娃,而是煮成了一锅粥,缓缓流出。
最近读侯孝贤和朱天文,越来越能读出侯导上次讲座时说的话:
最重要的是日常生活,是生命规律。
一切人间事,都在这个底子上。
戏,不过是日常上的反日常,而终究,还是回归日常中去。
这里头,是用一种很大的景别和胸怀,来看待人世,看待电影。
我以往特别不喜欢《海上花》,
不耐烦看那些莺莺燕燕争风吃醋的事。
也许是年岁不同,心境不同了,这一回看得津津有味。
沈小红,周双玉,黄翠凤都是尤三姐,美艳而性情刚烈,
沈小红是下品,爱欲缠身,无力主张,只能随之沉浮,
周双玉是中品,拼得头破血流,不能眉目不扬,
黄翠凤是上品,性情都在,机智也在,有王熙凤的意思,
手段高明,神采飞扬,所以能全身而退,叫人佩服。
周双珠和张蕙贞,是宝钗和袭人,
世俗的进退得失,揣摩得一清二楚,性情平顺但不可侮,并不好相与。
世故豁达,宅心仁厚,常常与人方便,替人周全。
所以周双珠最合适洪善卿,他们是一对圆滑人,彼此都不说破,世事都明白。
正因为他们是润滑剂,是和事佬,所以他们是一对“线索”人物,
周双珠这边担着周双玉(朱淑人)这条线,
洪善卿这边担着王莲生(沈小红,张蕙贞),罗子富(黄翠凤)这两条线,
他们俩即是线索的交合处。
他们也是整个故事的底子,妓院中的家庭生活。
《戏梦人生》朴拙,看似无技巧,一片坦直,长河落日圆,
《海上花》则是很高的写作技巧,花团锦簇,纷纷花自落。
《海上花》最好之处,当然还是写日常生活。
就像一条脂粉胭脂,鸦片酒水,牌局头面,聚散离合的浑河,
泛着腻腻沉沉的光波,虽然常常有几个小漩涡,吞下一条人命又或者一段露水爱情,
或者偶然的蹦出一些光亮的火花,是一个刚性女子的挣扎和着希望的绽放,
但终究还是沉沉的向前流去,今晚依旧是叫局,打牌,吃酒和赎身,还债,
依然如此。
5 ) 绮惑
巧得很。《石头记》刚又读过一回,这边就拿到《海上花》碟片。
情绪上贴合至极,且连日心静,也不觉它闷,虽然时常耳闻,这电影是闷得死人的。
原著《海上花列传》,历代邪狎小说之首,写来却情而不淫。
电影则以朱天文为编剧,侯孝贤为导演,拍得十分缱绻冲淡。
一样的镜里情郎,画中爱宠。
说的是旧上海,长三书寓,倌人同客人的故事。
四面尽是烛影珠光,柔暖,魅艳。清倌人珠翠摇摇,讲一口软和沪语,得闲捏个翡翠杯,斟两盅,醉一回。
乍看一个温柔乡。其实好多暗涌。
《石头记》里有讲,天地间正邪二气互搏,男女偶秉此气而[font=楷体_GB2312][/font]生者,若在富贵公侯之家,则为情痴情种;若在诗书清贫之族,则为逸士高人;纵是生于薄祚寒门,必为奇优名倡,一样不甘庸常。
呵,正是,长三书寓的女子,哪一个不是胭脂堆里的豪杰。须知,花男子的钱,实在是从古到今多少人学不来的本事。
公阳里。
周双玉跟朱家五少床头忆旧,说起当日情事
——曾记否,二人立下誓来,若做不成夫妻,不求同生,但求共死。
呵,好现成一出长生殿呢。
这边双玉已捧出两盏鸦片,要哄着五少喝了,然后自己再喝,一道死了,殉情。
了不得,宛转娥眉马前死。
其实呢,长三书寓里没有人会殉情,殉不了,情痴情种实在都在《胭脂扣》里头死绝了。
双玉以死相逼,最终是好端端让五少出钱赎了身,又给嫁妆,让她嫁人。
这五少倒清纯,被讹了大笔钱,犹在殷殷切切关心,嫁给谁呢,她嫁给谁呢。
人间午后,日头光斑耀眼,晃上他十九岁未谙红尘的面孔。
他哪里知,双玉得到她所要的,嫁给甲或是乙,原亦没有太大的不同。
在这极繁艳然而极苍凉的场合,情爱是一种莫大的奢侈。
它看似轻佻,只要交易即可办到,但其实却最郑重难求,即使它呈现出来,亦必是以一种隐晦曲折的方式。
王莲生不幸爱上荟芳里头牌沈小红,桩桩件件,曲意逢迎。
他被她控制,做一切事情都为了她,甚至,当他去找另一个女子寻欢,亦只不过为了叫她吃醋。
他是这段关系中注定要被伤害的那一个,因为他爱得比较早,比较深。
而公阳里周双珠又是另一种样子。
当她淡定坐在那里,吸烟,闲话,你甚至会错觉这人世间竟有些清平在。
她宝蓝衣衫笃定温柔,寻常不出手,但对朱家五少的讹诈,却由她一手设计操控。
呵,小事体,反正这些钱,他出得起。
还有尚仁里头牌黄翠凤。鼎盛时期的李嘉欣,呵,真美艳,且决不木讷,精悍得很,坐在那里,反倒把鸨母数落到没法回嘴。
后来她赎身,要走了,临去,听帐房先生唱出衣裳头面名色,一件件交到鸨母手上。
翠玉镶金的坠子,蓝彩织锦的罗裙,她曾借由它们扬起花帜,春风沙场中攻城掠地,自有她的骄矜跟尊贵。
美色是她的领地,不容置疑。
原应如此,有好的姿容便以好姿容取悦人,有好的思想便以好思想取悦人,各安天命,各尽本分。
这样看起来,这个行业实则没有半点不堪。
且她们看上去真是静好,行动时香风细细,坐下时淹然百媚。
带来幻觉,事关情爱,仲夏般丰盛。
然而,呵,说到底,一切目眩神迷,只是绮惑。
是我们自己正照了风月鉴,看不到骷髅,只看到皮囊。
2006-6-19
6 ) 海上花
昏昏沉沉中,我又被点亮。看来天是黑下来了,我也得醒了。
不知今天是谁做花头。必不是王莲生。王莲生做花头,现也是只能做到张惠贞那里,断然不能再到荟芳里。去了便是自讨没趣,沈小红是不可能不给脸子的。她的脾气。可去了张惠贞那里,沈小红保不齐再打过去,王莲生便真是没脸了。
怕又是洪老爷做花头,我便不得安生。
我整个白天都在睡,白天之于我,了无趣味。日头晒进来,明晃晃。姨娘和大姐飘来飘去,行云流水,走路少有声音。周双珠坐在靠背椅上抽水烟,低头抬手,都不着痕迹,却又牵丝扯线。白天,洪善卿不常来,想必参店生意忙。若双玉、双宝不生是非,一切安静,我能听到别的弄堂里,娘姨们在聊天,她们传闲话,骂小大姐,讲究倌人。不睡时,我就看着在周遭飘着的细小颗粒,有尘、有絮,它们零零落落,翩翩不肯落下去,在天光里明明暗暗。可终究是要往下沉,不能总是站在浪尖上,它们有的会落在我身上,也是不着痕迹,却又牵丝扯线。有时候,大姐会进来,拿抹布来擦擦我的琉璃油壶和玻璃罩,或来填油。
我喜欢我的玻璃灯罩,长长地直冲上去,在下端弯出美丽的弧度。因为长,立在桌子上,有遗世独立之感。就像倌人们,笔挺的背,挺上去,连脖子也长了些,下巴抬得恰到好处,也遗世独立了,显得清白,但也透出孤独。清白是不一定的,孤独倒是真。
沈小红我是见过的,洪老板做局,常拿我去桌上,摆在盘碗之间。我看到她,坐在王莲生侧后,身体稍前倾,头或者稍微侧一侧,簪子上的坠子微微摆着。苍白消瘦的脸,自有生冷的美感,倒是丝毫看不出竟有那等脾气。
她是有姘头的。只听娘姨跟双珠提了那么一句,不知是在王莲生有了张慧贞之前还是之后。双珠没接话,这是双珠的聪明处,除了双玉、双宝,她很少议论其他倌人。她听了,只抽了两口水烟,拍拍落在身上的香灰。
天色暗下来,我越发显得亮。周围一片暖黄的光,如蛋黄里的混沌,粘稠得和不开。人的呼吸也困难了,姨娘大姐也闲了,洪老爷还没来,双珠的屋子里,有旷古的静。
双宝来,摆了两句闲话。双珠三言两语打发了。双宝不上道,学不会双珠的伶俐聪明,还傻傻地以为自己是聪明的。洪老爷到底来了,今天没人做花头,打了会儿茶围。也无甚话,一个水烟壶递来递去。点烟的香拿在双珠手里,吹一吹,火星大了大。对于倌人们,待客,便像这吹香,力道小了,火星子出不来,大了,窜出火苗,总是要甩灭。对于这些客,也是如此。王莲生不懂,沈小红也不懂,用力过猛,吃起醋来。打上门去,凭什么打上门去。想必是王莲生许了她什么,沈小红也当了真。
我跟了双珠这么久,冷眼旁观,略懂一二。
有时候,洪善卿就在这里要饭来吃,两人对坐,气定神闲。我立在圆桌中间,看热气飘上来,缓慢地升上去,不见了。我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碗筷碰撞发出细微的声音。夫妻般,过着细水长流的日子。双珠要的只是这样的时刻,那种夫妻举案齐眉的时刻,凝固的,成了画儿了。我照着他们的脸,我发现,要是无我,他们只剩头顶绣花灯笼投下的光,大喇喇打下来,眼眶鼻翼下都出现阴影,恶煞般。我一照,照得双珠的脸像细致的蛋黄打出来;洪老爷的皱纹,也平了些。没有光,书寓里便是无底洞,唯独望得见沉沦的日子。
洪老爷说,黄翠凤要赎身了。果然要赎了。她也有锋芒,跟沈小红一样,但她比沈小红有大魄力,也更活得现世一些。她和双珠,点头的交情。在一次局上见过,互点了头,便都不对看了。想是怕看久了,成了眼中钉。只那一眼,就让我火光一抖。双珠道,早听到娘姨说了。只这一句,接下便无话。她自己倒也提过迟早要赎身嫁人,但是不是这个洪善卿,要等着看。洪老爷老了,也没提过娶她。此时要是趁机追话过去,扑个空,顶多尴尬,要是撞了墙,直接心灰。
双玉就心灰了。淑人要娶亲,娶得不是她。她要两人一起吞鸦片。成了笑柄。说也奇怪,其他书寓的倌人,都不曾记得自己也曾年少,有过把话当话的年纪,只顾嘲笑。想必心里会想一想,不好表露?嗯,大致如此罢。是惯了,倌人不能表露。沈小红表露得过了,喜怒哀乐,拿出来晾晒。
洪老爷离开,没过夜。双珠要睡下,我便也睡下。就这么,我不知陪了双珠几年。我自然不是她的爱物,不及那水烟壶。但也因少有被把玩的麻烦,得以旁观世事。我肚子里的传奇不少,堆堆叠叠,忘了人,只剩下故事。
后来听说,王莲生两个都没要,独自去广东上任去了。
双玉也被打发嫁人了。一闹,倒好了。只是听说,相公是堂里的常客,去不起书寓。沈小红不肯嫁王莲生,或许也是这原因么?嫁过去,王莲生还是要来书寓。她是要他的人,不是名分,这样想来,倒是惊天的真爱。听说她依然抽鸦片,陪新客一起抽。
洪老爷还是常做花头,吃酒划拳,如此无聊却都能哈哈大笑。有时候,桌上除了我,还有多枝烛台。蜡烛的火苗跳啊跳。让我心慌。它们会哭,留下通红滚烫的泪。我冷漠地望过去。我是洋油灯,洋油灯没有泪,不会哭。我只是慢慢熬着肚子里的油,慢慢熬着手头的日子,我是化作烟的,悄无声息往上飘。于是,我能俯瞰那些围坐桌旁的人,也能看到坐在外面一圈的倌人们。飘得更高些,我便能看到更多的倌人,她们或在屋里呆坐着,或躺在烟榻上抽鸦片,或对着镜子看啊看,或训斥着小丫头……
她们都像我灯罩下永远跳不出去的火苗。
据说,很久以后,出现了一种叫电灯的灯。亮得很。
侯導捨棄了以往跳接的手法,但長鏡頭卻是更長了,這時候淡出/淡入這種以往未見於侯導片中的手法,成了片段與片段連接的方式,就像做了一場又一場的夢。畫面從全黑到油燈的一點亮燈心,又漸漸亮起來,抑或是變暗更暗,只剩一點燈心在黑暗中沉沉睡去,緩緩張眼又緩緩閉眼,像個老靈魂見證著那一段故事。
宁愿暂时不是一个上海人,看的时候或许还好受点儿。什么破发音,一个比一个破。刘嘉玲明显有苏州腔,倒不错,流利闲定。李嘉欣过得去,毕竟都是大段台词,记住就不容易了,伊能静、梁朝伟和日本演员的沪语,简直是不堪入耳,还不如找替身呢。越来越皱眉头梁朝伟的演技不知为何,光靠幽怨眼神,我也可以
上海滩风月场群像,古韵十足,余味悠长。侯孝贤的一场一镜,举重若轻的调度。这回不再远观,而是以中近景长镜头为主,摄影机的摇移流动亦极为迷人。叙事打破了情节剧的传统框架,散而不乱,缓而不闷。角色间的谈笑风生大都笑里藏刀,暗潮起伏。人情世故,勾心斗角,怅怨痴痴,尽在其中。(8.5/10)
我还是很奇迹般的全程看完了纯上海话对白的长片,那种絮叨跟琐碎也透着股让人心痒痒的精致,即便他不是一副风月场所浮世绘,也绝对有着江南之地的市井气质
很心虚,当有人问我你看到什么了,我几乎回答不出来。但这片子太美了,就像艺术家的良心。
千红一窟孽海花,万艳同悲青楼梦。几个演员的演技都好赞啊!梁朝伟是真帅啊!刘嘉玲和李嘉欣也完全是电影脸!
简直看不下去,烂的要死的上海话,酒桌上台词永远是吃老酒,倌人一个个都矫情得很,又不是演琼瑶剧。客人就会花钱,低声下气,跟简介说得完全不一样,不知道哪里的权力与性。场景就在一家妓院,还是阴暗沉闷。无法想象男人来这种妓院全都是谈一场生死相许的恋爱
真的是有那种时代下的烟火气,仿佛伸手就能触摸到那里的人们。少即是多,无即是有的哲学和手法运用的恰到好处,一个场景,一个镜头,一场戏,戏外的东西全靠观众去想象,所有的人都困在那一个地方中。王老爷和小红以及蕙贞的纠葛,双珠的旁观,双玉的节烈,最喜欢的翠凤的明白。青楼烟火,戏如人生。
#重看#眉梢眼角均是微妙轻触的机锋心事,话中有话,余味留白尽在画框外,好一幅徐缓舒展的人间百态图,美得令人沉醉。昏金暗玉里凝固的旧时光精魂,推杯换盏中暗含的中国世俗社会的伦理秩序,一切都是人情世故的较量,一切都是人际关系的均衡摆平,出局架势与台面文章的拿捏与今日何异,进退拉扯皆做足文章,这种被日常化的仪式感已渗入无分年代的生活况味。几组人物构建了人际相处的普世模式,尊卑长幼,堂子内外,情感的焚毁,丝丝点点的计较,均是人生永恒的光景。
更像舞台剧,谈话当然是重点,但吃饭和抽烟一直贯穿其中当引子。人的欲望像每个人拿在手上点水烟的纸火,起起灭灭。一盘一盘男女关系则是餐桌上的杯盘碗碟,开了收收了开。
以开场八分钟的吃老酒长镜为基调,全场由一系列室内单场景长镜联系组合(将侯式的日常长镜用到了极致),加上吴语对白,混和了一种舞台剧和纪录片的感觉。梁朝伟内心戏粤语独白那段让人突然觉得是王家卫附体了。
舞台剧质感。长镜头捕抓、烛光室景和淡入淡出幕景显得如梦似幻,这是侯孝贤和朱天文想象中的上海腔调。刘嘉玲还好点,梁朝伟和李嘉欣就显得不自然了,尤其崩出那一口蹩脚的上海话。上海人精于计算,在这里是言不由衷、工于心计、奢靡阴郁,逢场作戏三昧俱。各“花”各心孽海情天,这里便有了点红楼一梦的况味。有意思的是,对于上海,李安、侯孝贤、王家卫、关锦鹏、许安华等港台导演总是乘机装饰,借机做样,有时显得不古不今,不中不西。而上海本都的谢晋却放眼神州大地,吴贻弓《城南旧事》却拍出了地道的京韵。对于此片还是要看原著啊。8.3
倌人等良人枯等岁月,恩客陪先生凉薄人生。温柔乡许下山盟海誓,一道死倒是不敢了。外面跳楼追出去看,抓赌来了却毫不在意。有人是黄浦江刚钓上来的鱼,被虚情分食朵颐;有人是城隍庙新买来的簪,被假爱刺出鲜血。绣服上陈年老苔的绿,血色鲜唇的红,和着一屋子男男女女,困在这妓馆里,到死也出不去。
四个字:气定神闲。青楼女子如是,侯孝贤亦然。
哇,真是太漂亮了...完美的时代复刻!全片都是室内中景,对话虽然琐碎,却写得细致,一点一点把人物形象拼起来,而且吴侬软语太耐听了,一点不觉得长。摄影机的距离刚刚好仿佛让观众置于场景当中,多一人,少一人,对话都是如此,烟照抽,饭照吃。果真没错,这真的是“在清朝”啊!
有朋友反映没看懂。按照儒家伦理,旧时士大夫是不同妻子讲爱情的。高等妓院,说白了就是这些人花钱去买爱情的地方。妓女和恩客间,会产生感情,不像现在那些会所脱裤子就上。但感情的维系,必须得靠金钱。换句话说,恋爱,是当时上流人士才消费得起的奢侈品。
看了小说再看这电影,不得不感慨,即使是调度力强大的侯孝贤,也无法还原韩子云小说的原味,此间的纠结与多线叙述没有展现其魅力。朱天文编剧的能力也无法在这部电影中发挥,几乎照搬了张爱玲白话版的所有精彩段落。演员一会儿吴语,一会儿似憋坏了,抓狂般飙出一段粤语,实在煞风景。所以,这是一部老外喜欢的电影,因为那些昏暗灯光下的弹唱和鸦片烟,就已经足够吸引他们了。
千红一窟孽海花,万艳同悲青楼梦。张爱玲——“她们是绣在屏风上的鸟——悒郁的紫色缎子屏风上,织金云朵里的一只白鸟。年深月久了,羽毛暗了,霉了,给虫蛀了,死也还死在屏风上……
汗,一点没觉得闷,反而由衷的喜欢。差不多一场景一镜头,摇来摇去的,真是牛逼。整个片子呈现的气质就是绵里针,表面上看无论是镜头、配乐、人物对白,动作都是轻轻柔柔、缓缓的感觉,内里却暗藏机锋,人物关系的对立也非常明显,各种隐藏着的矛盾,这气场,这味道,真是精彩。
纤浓简古,至味淡泊,不着一字,尽得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