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金巴在路上撞死了一只羊,决意超度此羊;杀手金巴即将找到杀父仇人,准备报仇雪恨。阴差阳错,杀手金巴搭上了司机金巴的卡车。于是,两个叫金巴的男人的命运便神秘地联系在了一起,一段惊心动魄的旅程开始……
最近一段时间,我看过的最为印象深刻的电影就是这部了。风格独特,4:3的画幅,胶片的质感,独特而克制的审美,都值得一看再看。
导演是个西藏人,万玛才旦,还借这部电影获得了去年金马最佳导演的提名。我开始以为是青年导演,但是仔细看导演的年纪,69年出生的人,今年正好50岁。
不由得对人生产生了新的期盼。他人50岁已经快要落幕,而万玛才旦的50岁才刚刚开始。
电影的情节,光影温暖,梦境和真实混杂其中,一切都是似是而非,一切说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现实。电影打披着悬疑的外壳,其实说的是中年人生的梦境和欲望。
所以,电影不能按照普通的剧情去理解,而应该去仔细观察里面的符号。看懂了符号,就看懂了电影。
1、司机车上的照片,对外是活佛,对内是女儿。
影片开头,就是司机金巴在开着车,不知道去向什么地方。
车上设施简陋,只能播放磁带,却充满了藏族风貌。车上的挂件是对外是活佛,而对内,金巴的那一面,是自己的女儿。
对外的活佛,行人更容易注意到,所以路人金巴,或者村子里的村民是知道的。这是司机金巴,出世的价值观指导。
宗教和圆满,是他在世俗世界的精神支柱和追求。
然而,活佛的另一面则是自己的女儿,他不以此示人,但是对着女儿,大声歌唱《我的太阳》才是他每天真实环境和心理状态,更温暖,也更真实。
2.司机戴着墨镜,却欣赏《我的太阳》。全片他的墨镜都没有取下来过。
司机车里放的是《我的太阳》,甚至会跟着哼唱几句。那盘磁带应该是被播放过好多遍,所以有时候会卡壳,司机有时候不得不取出它,重新拍一拍才能听。
高原地带的阳光确实很刺眼。司机在车上听着《我的太阳》,却戴着墨镜,虽然情景上合情合理,但是总个人一种热爱又不敢触碰的微微扭曲感。
这种感觉到了司机进入酒馆之后,还戴着墨镜,就更加诡异。酒馆里光鲜昏暗,司机也不愿意摘下墨镜去看清真实的世界。
这种害怕与真实世界直接接触的印象,就表现的更加淋漓尽致了。
墨镜下,一切色彩都会失真。所以撞死的羊,鲜血淋漓,在金巴看来并不可怕。他眼里的世界,恐怕和活佛教导的世界类似,平和,安详。
只不过,这种平静来自于外界工具辅助。这不禁让人联想,司机到底不想看到什么?
3.司机轮胎被换了之后,仍然有血迹。
整部电影都像是梦境,有点荒诞,亦真亦幻。电影里有个特别细节的地方,羊撞上司机的车之后,轮胎沾染了血迹。
司机是一个追求圆满的人,天葬了羊,也更换了轮胎。但是可笑的是,新的轮胎仍然有血迹。这就值得玩味。
电影里关于轮胎血迹的来源,已经不可考。
但是这种特写似乎又在暗示,你以为的完满,并非完满。哪些经历过事情,在你的人生轨迹中,永远都会留下印记。
哪怕你已经改弦更张,用另一副面貌示人。
4、酒馆里的戏,两个金巴坐姿,背景,点餐流程几乎一模一样。到底谁才是真的
电影里,最迷幻的情节,莫过于金巴在酒馆里和老板娘的互动。
他先是跟老板娘打听复仇者金巴要找的人,随后跟老板娘买啤酒。背景是几位当地村民在酒馆里掷骰子,说八卦的情景。
当老板娘叙述复仇者金巴来这里喝酒的情景时,整个场景似乎复现,背景里的村民,似乎说的八卦都是一致的。
但是细节又略有不同,两人喝的啤酒又略有不同。
所以先来小酒馆的复仇者金巴和司机金巴,是一个人,还是说,这一切只是金巴自己的循环?这一点,就会涉及我在后面的解读。
5、被撞上的羊和被宰杀的羊。
司机金巴撞死的羊获得了超度,实现了圆满。但是剧里,另一只羊却被贩子宰杀,不仅如此,金巴还买下了这半只羊,送去了情人那里。
第二只被宰杀的羊的出现,起初是为了反衬金巴的慈悲心。但是后面被售卖扛到情人家里去的羊,成了一次欢愉的代价。
同样是羊,为何命运如此不同?
司机似乎是悟了,所以要给羊超度;但是似乎也没有悟,此羊和彼羊,竟然没看出不同。所以他仍然摆脱不了自己的执念。羊和羊的区别,并不在于羊,而在于他。
6、两次小便,电影情节的回旋,让开始和结束模糊。
司机电影一开头,就下车小便,然后后视镜里看到了复仇者金巴。在影片结尾,镜头语言几乎一致,司机也是下车小便,但是却躺在车旁睡着了。
梦境里,复仇者金巴完成了复仇,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获得了自己的圆满。
但是如果换过来想,是真实世界里,金巴复了仇,在梦境里,通过超度羊和宽恕对手,来饶恕自己,也未尝不可。
故事1
最表层的故事,按照电影里的时间线讲述的故事。司机金巴和复仇者金巴是两个人。司机金巴撞死了一只羊之后,碰到了复仇者金巴。
一个金巴被另一个金巴的复仇故事吸引,在放下复仇者金巴之后,内心戚戚然,连和情人啪啪啪都啪得不愉快了,于是前往复仇者金巴前往的小镇,寻找复仇者金巴,最后找到了金巴的仇人,发现他还活着,而复仇者并没有完成复仇。
最后司机在天葬了羊之后,在梦里杀死了金巴的仇人。
这个故事,可以看成是司机对圆满的追求。羊撞了,要去给羊超度、天葬。路见不平,要一探究竟,世俗的力量复不了仇,就在他人的梦里完成复仇。
故事2
两个金巴其实是一个人。从老板娘的前后讲述里,司机金巴和复仇者金巴,完全类似的举动和问题可以看出来。
复仇者金巴就是司机金巴。
复仇者金巴的出现,可能是司机金巴在一次长途旅行中的临时起意。他想起来自己的仇恨,因此转头去寻找自己的仇人。
最后面对仇人,发现对方也是虔诚于宗教,与世无争,于是放弃了复仇。
但是最后,他仍然在梦中完成复仇,得到圆满。
故事3
金巴是一个人的轮回,互为梦境互为倒影。这个故事甚至有点哲学寓言意味了。
司机金巴遇到了复仇的金巴。复仇的金巴最后放弃复仇,无法圆满。而救赎的金巴,最后梦中平行世界复仇,但是又积累了孽缘。
于是醒来后,撞羊又超度羊,来获得生命的圆满。
如此循环往复。
人变成了命运和孽缘的囚徒,无法出逃。
所以,你觉得哪个故事,才是导演想说的呢?或者还有没有其它版本?
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关注我本人,谢谢~不定期出剧评。
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也许你会遗忘它;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藏族谚语
有一种电影,并不“直给”。画面和镜头之下,需要观众细细揣摩,甚至有必要动用“解读”这种形式。
不要觉得这种电影没意思,恰恰相反,这是电影蒙太奇一种。爆米花商业电影,与浓缩艺术氛围的电影,这是电影艺术的两端,而二者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值得观众去回味。
更何况,能让王家卫看上的剧本,绝非善类。
画幅比例,学院派别。拍摄角度,独特横斜。电影音乐,潺潺流水。变化莫测的广角镜头,疏离、弥乱,冷僻、孤独,幽微的视觉意境,无人区中的卡车,犹如巴山夜雨中一盏晃动的昏黄灯火。破落小镇,或大漠客栈的转角,得、失,追寻与记忆,观念,牵挂、慈悲、轮回,这就是《撞死了一只羊》。
隐藏在画面下的故事,需要解读。
北京电影节期间,参加的主创的访谈,基于导演万玛才旦的自述,以及对监制王家卫的访谈,整理出来的内容,我尽量说得通俗。而且由于该片有着佛教氛围和地域习俗方面的特色,我尽量用世俗的方式,表达出来。
PS,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说的也未必合您口味,各位可以天马行空,不恰恰是这种电影的魅力吗?
电影中叫金巴的有两位,一位是司机,一位是杀手。
这部《撞死了一只羊》是根据两个故事改编的,仁罗布短篇小说《杀手》和万玛才旦短篇小说《撞死了一只羊》,说白了,电影其实讲了两个故事,但跟我们印象中的“两段式”作品不同,两个故事互相影响和穿插,“撞死了一只羊”则是整起事件的开端。
路上偶遇的两人,竟然是同名,本身就是一件相对比较荒诞的事情。所以在这个“荒诞”的基础上,电影对这两个故事也进行了“超现实”的对接。
★司机因为撞死了一只羊,他需要一个救赎的过程;
★杀手因为仇恨要复仇,然后他需要一个了多年心结的过程
这样两位金巴的动机,就对应上了。他们都有“执念”,那么结局呢?
“金巴”,这个词在藏语中的在藏语里面是“施舍”的意思,而“施舍”这个行为,是建立在慈悲的基础上的,也就是说,两位名字寓意,决定了二者的动机。
反过来也是一样成立,如果你是仁慈的,你才有可能产生施舍的行为。
两个金巴,他们都是仁慈的。
★司机撞死了羊,有了负罪感,所以他心怀慈悲,去超度了这只羊。结束之后,对他来说是了却心念,是自我救赎,也是一种从负罪感的解脱。
★杀手没有杀死对方,违背了誓言,因为他心怀慈悲。他离去之后,代表放下,对于他的目标玛扎来说,则是一种解脱。
救赎、放下、解脱,是《撞死了一只羊》的核心关键词,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慈悲”的基础上。
但这里的“放下”和“解脱”并不彻底。因为杀手没有完成任务,仇人也没有彻底解脱,他们需要“帮助”。(详见第七个问题)
而司机去追寻杀手的理由,因为他担心这个偶遇的路人,去干出一些出格的事情,而这一切的根本动机,在于撞死了一只羊。
别晕!电影里的这几起事件,是互为因果的的:
因为心怀慈悲,所以司机撞死了一只羊之后有愧疚感、罪恶感,他要去超度这只羊,最后也是因为他有大的慈悲,所以他才决定去帮助这个杀手,所以有了结尾一幕,在梦中帮助杀手杀了玛扎,让他真正的放下,也让对方真正的解脱。
杀手拒绝杀人,因为慈悲,司机梦中杀人,还是在于慈悲。
现实中无法完成的事情,这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是典型的佛教信仰,而信仰与康巴藏人的传统形成了极大的冲突,康巴藏人认为你要有仇不报你就孙子。这导致这个杀手纠结的不要不要的。
这时候,司机站出来,兄弟我来帮你。但我也是慈悲为怀,所以我在梦中杀人。因为我们藏人的谚语:我的梦也会成为你的梦。那么我在梦中杀了杀手的仇人,让这个仇人有一个真正的解脱,让杀手有一个真正的放下。
不要忘了“金巴”的含义:施舍。
杀手施舍给仇人一条命,司机施舍给杀手一次救赎。
这是故事的隐性逻辑,因为撞死了一只羊开始。
这部电影有一个很“超现实”的设定,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电影的画幅比例,是4:3,这种画幅也被很多观众戏称“学院比例”,指的是艺术片很喜欢用这样的画幅。
其中有个特别鲜明的镜头,就是卡车中前挡风玻璃的两人的脸,在4:3比例下被各自切割了一半。
这是故意为之,因为一人一半,可以组合成同一个人,像《夺面双雄》的海报一样。
有两处非常有意思的设定:
★第一就是小酒馆,司机周边的环境,后面一帮玩骰子的,旁边一个转经的,隔壁还有一群吃肉的。然后在女老板讲述中,杀手在小酒馆的场景,还是这帮人,一模一样,电影这处设定,营造一种发生在同一时空的感觉。
★第二,就是司机随地大小便,开场一处,结尾一处,算是个“记号”,你就会发现结局这个地方就是开场那个场所,司机在这里撞死一只羊,一天之后又在这里梦中杀人,前后这样的呼应。
同一个名字发生了不同的事情,他们通过彼此似乎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好像看到了他们各自经历的事情,所以就像两面镜子一样,这也是“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么也会成为你的梦”的最好诠释。
怪不得王家卫会看上这个剧本——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的重逢
这就是平行宇宙的故事啊。
司机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让我想起了西班牙作家塞万提斯笔下的那位“堂吉诃德”。
金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有点类似后者,我们可以称其为“当代堂吉诃德”,金巴的目的性由于那位二百五骑士完全不同,或者我们可以称之为“反向堂吉诃德”。
人类从精神层面上总有一对矛盾:理想和现实。
堂吉诃德,是一个是满脑子虚幻理想、持长矛来和风车搏斗,以显出骑士威风的人,他是一个可笑的理想主义者。
而司机金巴也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处境无比的孤独,行为非常世俗,内心却充满慈悲的人物。也是非常矛盾。
他撞死一只羊,司机不吃了羊,也没有去卖掉它,而是要为其超度,来平息自己的负罪感,说明他心存慈悲,仿佛超凡脱俗。但是他又买了一只羊,送给了自己的情人,在小酒馆也是跟风韵的老板娘打情骂俏,又充满了世俗感。
或许在有着鲜明地域特色的故事发生地,有着深刻的文化背景积淀,心理的基础和现实生活通常会一分为二,这个我们不再考虑,只是以通俗的眼光去审视。这个司机其实很“堂吉诃德”哦!
理想与现实,集中体现在这个人身上,但比起堂吉诃德那种荒唐的理想化,司机更多的是现实,只有结尾那一刻,是完全理想化的,所以是“反向堂吉诃德”。
这位全程戴着墨镜!第一时间,让我想到了监制王家卫,或许是导演的致敬,开个玩笑。
墨镜的戴上和摘下,是有寓意的。
还是用理想和现实来解释,墨镜是个象征性特别强的道具,因为经常我们耍酷、摆pose都会用到这个道具,就代表了世俗化。司机全程带着墨镜,这说明司机无时无刻都在世俗的沼泽里,他始终也没有摘下来。
当他在梦里面完成那样一次大的慈悲的行为之后,他走出梦才取下了墨镜,因为结尾那一刻,是理想化的。
司机是个业余歌唱家,他只听一首歌,也只唱一首歌,可惜音乐水平不敢恭维,听了这么多遍观众都会唱了,可惜这位还是跑调。
这首《我的太阳》是藏语版的,片中出现了好几次,而且通过镜头,我们也能发现,这首歌响起时,会给到车窗前挂的那副照片——司机的女儿。
寓意很明显,在司机心中,女儿就是他的太阳,可见亲情,对他非常重要。
不过,这个司机的家庭是什么样子,我们无从得知,但这个角色,全程给观众的感觉,就是孤独。从无人区开车,到去寺庙,再到独自在小酒馆吃饭,这个人始终话语不多,形单影孤。所以我想但凡家庭完备的,也不会这样。他这个状态跟杀手金巴差不多,后者也是没有了父亲。
可能,司机是经历过家庭变故的,也体现在他世俗化的特征,外面有情人。
而这首《我的太阳》最后一次响起,是他梦中杀人,后来摘下来墨镜。这处设定,感觉是这个角色,因为慈悲,经历了自我救赎,帮助他人完成了救赎,在这一刻,他不再世俗,而是理想化。“反向堂吉诃德”,人格得到升华。
杀手是一个很纠结的角色,因为在他身上,体现的是信仰的力量与传统的力量。哪种力量占上风,决定了其行为走势。
★在传统的驱动下,这个杀手,他的一生十几年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他支撑往前走,只有把他的杀父仇人杀掉,人生才算有个结果,这是传统的力量。
★而他但最后看到的那个人的时候,看到他老了,头发花白,还是孩子的爸爸,还有老婆,杀手又无法下手了,这是慈悲为怀,是信仰的力量。
杀手很痛苦,他哭着离开,貌似是他放下心结,实际上没有,他是一个被传统力量所束缚的人。
然而比他更痛苦,就是杀手的目标——玛扎。
作为后者的杀父仇人,他肯定也知道康巴人的复仇传统,所以这十几年间应该一直在提心吊胆中度过。所以电影中玛扎看到杀手来了,欲言又止的那种表情啊,似乎是在说,你咋才来纳?可见他这种终日惶惶的生活,让他压力太大了。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被杀,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样是最痛苦的。
玛扎一直想着解脱,所以从老板娘口中我们得知,他也通过不断的做善行、去诵经去弥补,使得自己的去解脱去放下,但是不太可能,因为传统的力量太强大了。
所以,玛扎和杀手,都是被被传统力量所束缚的人。
虽然杀手离开,但正因为传统的驱使,杀手没有真正的放下,你知道他不会想通了返回来再手刃仇人?同理,玛扎的人生也是很难得到真正意义的解脱。
这个时候,司机来了:兄弟,我来帮你。也就有梦中杀人的一幕,为的就是让这一系列理想化的行为有了一个支撑,让杀手真正放下,玛扎真正解脱。
8、结尾的秃鹰和飞机象征着什么?
最后,啃食尸体的秃鹰,和天空的飞机首尾相连,这是作者的一个观点:就是传统与现实的交织。
本片,出现的主要“传统力量”有两种,其一就是天葬,其二就是康巴人的复仇。
天葬是藏族的一种传统丧葬方式,人死后把尸体拿到指定的地点让秃鹰吞食。藏传佛教认为,死亡只是不灭的灵魂与陈旧的躯体的分离,天葬是拿“皮囊”来喂食胡兀鹫,是一种尊贵的施舍。
可见,天葬本质上与土葬、火葬没什么区别,这是基于传统的一种社会文化现象。
但复仇传统就不一样了,就像片中所言,都这个年代了,他还想着杀人?犯了事报警啊,冤冤相报何时了啊,这是一种对后代不太好的传统。
所以,秃鹰之后,就是飞机,都在天上飞,代表的含义不同。秃鹰代表着传统,飞机代表着先进,二者交替,就像一个过去的时代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
更值得关注的是,这个场景应该是在司机金巴梦里出现的。这就代表着:有的传统是文化的象征,要延续下去,有的传统则是落后的代表,需要终结。
而终结落后传统的,就是慈悲。
《撞死了一只羊》整部电影的故事,就是建立在慈悲之上,只有这种大的慈悲、大的爱,才有可能终结那样一个延续了一代又一代几千年的传统,才可能有希望,进入一个新的时代。
公号:电影文酷
dreamcrowflim
微博:乌鸦·火堂
在全民热烈讨论《复仇者联盟4》的时候,
万玛才旦的新片孤独地来了。
“复联”目前占据中国电影院几乎所有的银幕,
票房占比约为99%,在它宣布档期之后,
同期的电影纷纷撤退,
但由王家卫监制,万玛才旦导演的电影——《撞死了一只羊》
却如期上映,和这部超级英雄片相撞,
只是由原定的全国上映,
临时改为艺术电影放映联盟进行专线放映。
“我们也可以撤退,但退到哪里呢?
这个时代需要英雄,也需要信仰,
没有信仰的英雄只是一堆机器人,”
监制王家卫如此回应。
《撞死了一只羊》讲述的是
发生在藏地高原上的复仇故事,充满荒诞感,
它的底色是藏族人的信仰和慈悲。
影片被提名金马奖最佳导演、最佳改编剧本,
获第75届威尼斯电影节地平线单元最佳剧本奖。
万玛才旦十几年来,
一直通过电影记录正在消失的故乡,
“外人记录的藏地,往往反而遮蔽了真相,
我渴望用自己的方式讲述真实的藏地、藏人。”
自述 万玛才旦 撰文 倪蒹葭
万玛才旦导演今年50岁了,他总是人群中最安定的一个人。尽管最近新片的宣传、映后谈很多,他永远不紧不慢地拆解各种提问,对他最多的评价是“儒雅”。
他谈起《撞死了一只羊》,提到最多的词是“荒诞”,“我对世界的认识,可能就是一种荒诞和无常的感觉”。
藏语里,“万玛才旦”的意思是“有顽强生命力的莲花”。他是藏族人,从小在青海长大,是第一位让藏语电影在世界影坛获得真实地位的导演。
他的电影处女作《静静的嘛呢石》(2005),由真实的小活佛出演,全部是藏语对白。人们第一次在大银幕上看到藏人自己讲述自己的真实生活。影片获得多个电影节大奖,掀起了后来的“藏地电影新浪潮”。
2015年,他的《塔洛》成为有史以来第一部进入全国院线公映的藏语电影,还是部黑白片。很多人看了这个藏族放羊小伙子被骗16万的荒诞故事,产生深深的共鸣,觉得自己就是塔洛。
直到2006年之前,万玛才旦都是国内唯一的一位藏族导演。十几年来,他拍了7部长片,都拍摄于海拔3000米以上的青藏高原。这次的新片《撞死了一只羊》,更是拍摄于海拔5500米的可可西里无人区,空气稀薄,温度在零下二十度。生长在高原的万玛才旦,都有了头晕目眩的高原反应。
其实,在成为一个电影导演之前,万玛才旦首先是一个作家。他大学读的是藏语言文学系,一直在写小说,拿了很多文学奖项,小说被翻译成英、法、德、日等语言介绍到国外。开始拍电影之后,他都是自己写剧本,《塔洛》《撞死了一只羊》都是改编自己的小说。
在《撞死了一只羊》上映之际,我们专访了万玛才旦导演。他普通话说得很好,但说藏语时更为流利自如,以下是他的自述:
这个片子讲的是发生在康巴藏区的一个复仇的故事。一个名叫金巴的卡车司机,在路上开车,莫名其妙就撞死了一只羊。他把死羊抬上车,继续往前走。
结果碰上了一个杀手搭顺风车,这个杀手也叫金巴。他要去复仇,他的父亲多年前被一个人杀死,他现在发现了这个仇人的行踪,要去杀死他。
一个常年在荒凉高原上运货的司机,一个追凶20年的独行杀手,两个藏族男人在荒无人烟的路上偶然相遇。像高原上两只沉默的鹰,在天空中交汇。
想拍这个片子很早了。2006年,我在报刊亭买了本《小说选刊》,里面有一篇藏族作家次仁罗布的短篇小说《杀手》,我一看就被深深地吸引了。后来就和我的小说《撞死了一只羊》合起来,改编成了这部电影。
两篇小说写的都是一个公路上发生的故事,主人公都是卡车司机,涉及到类似的宗教文化传统,有着救赎和解脱的共同主题。
其实复仇这个传统在其他藏区也有,但是在康巴藏区是特别根深蒂固。如果一个人杀了你的父亲,那么你一定要去杀了他,这个人的后代将来又会找你,继续复仇。仇恨和死亡是循环往复的。
很多文学和影视作品,对这种复仇的处理都比较简单化,但是次仁罗布的这篇小说很特别,它的结尾是一个梦,最后杀死仇人这个行动,并没有在真实世界里发生,是在梦中完成的。
通过“梦中复仇”的方式,暗示一个血腥、暴力的时代终结了。
这样的复仇传统终止了,每一个个体,比如说杀手、仇人、他们的后代才有可能觉醒,作为一个族群,才有可能有希望走向一个新的时代。
我并没有摘下王家卫的墨镜
这部电影我们和泽东影业合作,王家卫导演是监制,从剧本阶段,我们就一直在沟通和交流。
片中的司机金巴,一出场就戴了墨镜,然后一直都没有取下墨镜。
有人调侃说,这个墨镜是在向王家卫导演致敬。其实不是。这是我们贯穿全片的一个设计,直到最后,司机金巴在梦中替杀手完成了复仇,醒来后才第一次取下墨镜,脸上露出笑容。
杀手和司机都叫金巴,很可能是一个人的两个分身。
杀手金巴找了20年,终于找到仇人踪迹。但到了仇人家里,看到他的家庭,家里有很小的孩子,看到岁月在仇人身上留下的痕迹,他最终放弃了杀人的行动。
然而复仇的传统在杀手和仇人身上都继续施展自己强大的力量。仇人一直等待着命运的审判,在负疚和惶惶不安中生活,而杀手没有杀掉父亲的仇人,传统的力量继续压抑着他。
司机金巴在梦里穿上了杀手的衣服,替他完成了复仇,从而帮杀手和仇人都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放下和解脱。“金巴”在藏语中是施舍的意思,这一场梦中杀人,体现的是施舍和慈悲。
影片中有三种时空,用了三种质感的影像表现,现实时空是彩色,回忆用了黑白,并不是普通的黑白,因为用了特殊的镜头拍摄,画面边缘是虚化的,有一种似真似幻的感觉;最后的梦境,则用了超现实的一种彩色,夸张艳丽。
对我来说,《撞死了一只羊》这个故事是很清晰的,但因为文化的差异,可能会有人看不懂或引起误解。王家卫建议我们,能不能找一句精粹的佛语或格言,带领大家进入电影。
我翻了很多书,最后找到一句藏族谚语:“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你可能会遗忘它;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
最后,这句话成为打开电影的钥匙。杀手金巴和司机金巴,可以解读成他们是互相的一个梦,他们彼此映照,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过去和未来。
有一首歌曲贯穿全片,帕瓦罗蒂的《我的太阳》。现实中,司机金巴唱的是这首歌的藏语版,可是到了梦中,他却唱起了意大利语版。有时候在梦中,我们就是突然会说自己原本不懂的语言。
爷爷说我是灵魂转世
我生在青海安多藏区的昨那村,是半农半牧的一个地区。我从小就接触传统藏文化,这种文化确实有一些神秘和魔幻的地方。
比如我爷爷,坚信我是他的舅舅的转世。他的舅舅是个宁玛巴僧人,有很多经书,算是有学识的人。据说我很小的时候,说过一些跟爷爷的这个舅舅有关的事情,就被爷爷认定是他的转世了。所以我在家族里的地位也相对比较特殊,从小就给我提供更好的环境和条件,让我去学习。
我身边也有“神授”的真事。就是一个完全不认识字的放羊娃,突然有一天昏睡过去,睡了七天七夜之后,醒来就能滔滔不绝地讲《格萨尔王传》,词汇量很大,情绪很优美,完全超出了他的知识水平。
走上电影之路,我觉得也挺魔幻的。我本来读的是一个师范类的中专,相当于高中,毕业之后就回老家当了一名小学老师,工资99块钱。
那是1987年,其实是挺多钱了,工作也稳定,是一个人人都羡慕的职业吧。
这个学校就那么两三个老师,语文、数学、历史、地理、政治都得教,每天的作业堆得就跟个小山似的。白天学生们吵吵嚷嚷的,很热闹,你不会感到寂寞,你也没有时间去孤独。
可是到了晚上,整个学校就你一个人,批改完那堆作业本,一个人闲下来,内心就会时常被一种排遣不掉的孤独和寂寞包围。那时候也没有电视机,惟一的消遣就是看看书,然后写写东西。
写作是从这里开始,没发表过,完全是为了满足内心的需要。当时写处女作《人与狗》,就想把自己对世界的感受,对人的认识全部呈现出来。
当了四年小学老师以后,就觉得心里不安分,想要出去,到更大的环境里去。
我能想到的唯一出路就是考大学,但是单位不让考,让我写保证书,说如果考不上的话,公职也放弃。我二话没说就写了保证书,当时在我们那个地方引起了轰动,等于是自己放弃了铁饭碗。
后来就去了兰州上大学,读藏语言文学,毕业以后去机关做公务员。后来又去读硕士,藏汉文学互译专业,其实一直和电影没什么关系。
直到碰上一个基金会的资助项目,专门赞助藏族的学生去学习一些比较新的专业。那个时候很少藏人学电影,我申请说我特别想学电影。申请马上就批下来了,我去了北京电影学院学习。
学生时期,我花了五千块,拍了作业短片《静静的嘛呢石》,在国际上拿了一个奖,奖金几万块。我拿这个奖金买了一台DV,然后又把这个短片的故事扩充成我的第一个长片,片名还是《静静的嘛呢石》。
之后,我又继续拍摄了《寻找智美更登》《老狗》。这三部片子,有人说是我的“故乡三部曲”。
在全世界最高点的孤独
我小时候在山上放羊,大白天见不到一个人影。一个人在开阔荒凉的地方行走,你能感受到那种强烈的孤独,强烈到有了具体的形状。
《塔洛》的故事就来源于这种孤独。这部电影改编自我2013年的同名小说。当时,一个留小辫子的男人形象突然进入了我的脑海里,“塔洛平时都留着一根小辫子,那根小辫子在他后脑勺晃来晃去,很扎眼。”
他一个人在山上,放着自己的羊群,不了解外面的世界,跟现实之间没有太大的关系。白天放羊出圈,到井边打水,喂狗,收集羊圈里的羊粪,晾晒羊粪。晚上把羊赶回羊圈,喝着白酒,抽自己卷的烟,点上篝火,听广播,放二踢脚吓唬狼,学唱拉伊(牧羊人唱的情歌)……
可以说,塔洛身上有我的影子,我的身上也有塔洛的影子。它是在我的家乡昨那村一带拍摄,电影中,塔洛在山上的部分,16分钟没有台词,需要依靠动作和画面去塑造他孤独的生活状态,而我对这些生活细节很熟悉。
《撞死了一只羊》其实讲的也是一个孤独的故事。司机和杀手,都是常年在路上独自行走,心中带着一股强大的执念。
这种孤独的情绪,我觉得适合在一个开阔、荒凉的地方拍摄。我们从西宁一路找,最后在可可西里找到那样一段荒凉的路。
可可西里无人区海拔5500米,我坚持在冬天拍摄,冬天的温度低于零下20℃,给影片的肃杀氛围定下了整体基调。
可可西里有很多的藏羚羊、野牦牛,但这些动物都是神出鬼没,常常长时间看不到任何活物。
片中,司机开车到了一个湖边,没有看到任何动物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就撞死了一只羊,是一种突然袭来的荒诞感。
藏地电影新浪潮
2005年,《静静的嘛呢石》参加金鸡奖,获得了最佳导演处女作奖,那一年也正好是中国电影诞生一百周年。
看到电视里播获奖的这个新闻的时候,很多藏族人都非常高兴。有人告诉我说,他甚至高兴得把电视机都砸了。
因为之前,基本上都是一种他者的目光在讲述藏人的故事。1960年代的《农奴》,1980年代《盗马贼》,1990年代的《红河谷》,都不是藏人的思维方式。直到中国电影诞生百年之际,才有了一部真正意义上藏人的电影。
后来,更多的藏族年轻人都加入进来,形成了所谓“藏地电影新浪潮”。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我自己也鼓励这些年轻人。
我的朋友松太加,原本是画画的,我鼓动他去北京学摄影,以后一起搭档拍电影。松太加做了我几部电影的摄影、美术之后,拍出了自己的《河》、《阿拉姜色》。
去年,我的副导演拉华加拍出处女作《旺扎的雨靴》,获得2018年First青年电影展最佳导演。
录音师和配乐师德格才让,原本是搞摇滚音乐的,也是在我的鼓动下来了北京。现在他自己也拍片,今年,他的处女作刚刚杀青。
其实,我希望自己电影的主创都是藏人。因为很多细节,不熟悉藏地的话是很难用心捕捉到的。
比如拍摄《老狗》的时候,有一场在草丛中行走的戏,录音师德格才让要求工作人员都光着脚,把裤子也脱了,避免发出摩擦声,这样才能录下这片草原的干净声音。
一种以往没有的文化,在这块土地上生根发芽,肯定是很难的。有一年,北京电影学院来了三个免学费的拉萨学生。松太加和我在黄亭子请他们吃饭,作为长辈告诉他们,你们要好好学习,珍惜这个机会。一个月以后,他们给我打电话,说学习压力太大了,他们已经回拉萨了。
我想拍给所有人看的藏语电影
我坚持拍藏语电影,多多少少也是有一种使命感吧。在这方面,我自己也是被一位名叫端智嘉的藏语作家影响。
他可以说是藏语现代文学的开创者,对我们这一代人有启蒙的意义。他的作品一登在刊物上,我们都抢着去看,把他的散文集整本地背下来。
他也是我读中专时的老师,我们经常听他的课。他跟当时的环境格格不入,留着长发,穿很长的风衣,戴着一副眼镜,不要求学生脱帽行礼,一边上课一边抽烟。
讲《罗摩衍那》,他可以随口背诵,4行诗就可以滔滔不绝地讲一节课,完全不需要讲义。
一天早上,我们听说他因为煤气中毒而死,是自杀,留下了遗书,死的时候才32岁。
据说他自杀是为了唤醒那个时期的藏民相对封闭的思想。他有点像藏族人的鲁迅,有一种很强的使命感。直到现在,他写的歌现在还在青海湖传唱,每到忌日学生们还是会自发地念他的诗。
到了我做电影,更多地希望纠正外界对藏人固有的看法,用自己的目光、自己的创作,去呈现更加真实的藏地、藏人。
经常有人用文字或影像的方式讲述我的故乡,这些故事赋予西藏神秘、蛮荒、与世隔绝或者世外桃源的特质。他们标榜自己所展示的是真实的,但这种真实反而使人们更加看不清我故乡的面貌。
从某个方面讲,一些人可能对藏区有期待,希望藏区停留在那样一个发展层面。可是你在享受现代化的生活的时候,却希望别人停留在那里,以此来满足自己的想象,这其实是不人道的。
藏地一直在改变。《静静的嘛呢石》中的很多生活细节,现在都已经消失了。我老家的那个村子,大概只剩山坡顶上还没变。
我觉得比起物质上,其实藏族人精神世界的变化其实更剧烈。我的电影很多都在表达这样的变化。
从本质上看,藏人和其他的人也没有什么不同。我不是只给藏人拍片,我希望我的电影能够超越民族、超越地域,和更多的人发生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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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撞死了一只羊》,我是惊喜的:它是一番全然不同的万玛才旦作品。简单,却不同凡响。故事有深意,却不会故弄玄虚。
表面上,万玛才旦只是交出又一部故事背景为藏地,人物寡言少语的公路电影。然而,它的人物设定和情节设置故意重复,趣味性满分。尤其令人惊讶的是,他又一部新片(《撞死了一只羊》之后),其实已经拍摄完成了。
作为王家卫和泽东公司参与制作的电影,你在片头看到的第一出品人,是王家卫妻子:陈以靳。不过,电影片头的几个制作方logo,粗糙,简陋,不大气,令人略感失望。好在,这个玩意与正片无关,就像首末的字幕说明和藏人谚语,只是辅助理解剧情故事。看这样的电影,千万不要变成做阅读理解。
《撞死了一只羊》呈现了饱和度被降低的无人区景象,秃鹫高翔低飞、雪山延绵不断、湖泊总是适时出现,有滤镜调色参与的高原景象,制造出一个貌似现实——司机开车上路,又有点架空——远离东部世界和现实法律的藏地故事。
全片是卷云变幻、尘雪飞扬的经典比例画幅。有时候,云层和天空,压制了整个画面,达七八成以上,说明它是一部极端讲究摄影构图的电影——不在《塔洛》之下。后来切换至黑白画面,还自带了娄烨《推拿》的毛玻璃摄影效果,似乎在暗示观众:你要用哪一双眼睛,去看这部电影。
全片以镜像般的双相金巴(司机/杀手同取名为金巴,也就是演员金巴),以等分半脸、切割画面的对称画面,带出了一系列标签化的人物,还有僧人、屠夫、乞丐等等。如果你刚好看过张杨《皮绳上的魂》,那部电影里,更登彭措兄弟(杀手)在一系列时空交错后,执着要完成对恶人金巴(司机)的复仇,更会觉得这个放弃复仇,“吾好梦中杀人”的故事,皮相简单但剥洋葱般,玩味十足。
有人把故事理解为轮回:前世杀人,今世赎罪。也有说,A闯入了B的梦,听得故事着了魔,代替B完成复仇。还有最简单的,人内心的不可捉摸。撞死了一只羊和杀一个人,哪个更需要去面对处理。
全片最有趣的部分,发生在康巴小馆。司机金巴在周围人的酒酣耳热中,不停地加菜,“两斤肉”、“再来十五个包子”。他和老板娘肆意抖露着眼神中的荷尔蒙,直勾勾的情愫令空气升温。另一边,在他投向窗外的目光中,那是大雪纷飞的另一个时空。
万玛才旦直白地调侃起戴墨镜的司机,“你为什么总带个墨镜”。这里说的,真不是王家卫?还有往百威啤酒上贴标签的玩笑,管它是拉萨啤酒、百威啤酒还是不知名的私家酿造,贴上了标签,它就是它。至于这部电影要分两口还是四口干完,我认为是两大口,小瓶装。
显然电影里的人物,运用着一种跟东部世界全然不同的计数和度量方式。整羊与半羊,出手大方的司机,15个包子和两斤起的肉,超度一只迷失的羊和杀死一个夙怨仇人。居然可以如此,绝对的匪夷所思。
《撞死了一只羊》的格局,貌似不大,却异常完整,它更没有为了躲避审查,迷陷在隐喻或符号之中。这部电影没有标准答案。正如最容易得出的答案,是放下屠刀。而最复杂的答案,恐怕是属于你的答案。譬如我可以抛出一个答案:人们都知道电影是假的,但总有人信以为真,执意要闯入那个梦中。又或者,当一部电影写着“根据真实故事改编”,有人就信以为真,就像宝藏猎人久美子那样。
杀手金巴苦寻一二十年,身处法律时代仍不放弃复仇念头,却在撞见仇人的那一刻,陷入了迷失。我都没有原谅你,凭什么你原谅并救赎着自己(如《密阳》)。这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男子,身上行囊说放下就放下,却如一具行尸走肉,不苟言笑。
遇到仇人的那一刻,他哭了。他说,他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故事版本更可能是这样的,还是在那一刻,他也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他,而是变成了那个一脸无辜的小孩。沉重的复仇负担,变成了漂浮在酥油茶上的渣梗。
司机金巴听闻故事,无心性事、食欲大增,变得比当事人还关心进程结局,甚至执意闯入梦中,手刃仇家好不痛快。那首《我的太阳》和女儿的平安符挂像,都说明了他是有牵挂和信仰的人。与活在过去的杀手金巴不同,他活在当下,猛抽烟、大口喝酒吃肉,憧憬着前路。
哪个金巴才是真实的金巴, 又或者,本来就只有一个金巴?
看万玛才旦的新作《撞死了一只羊》,是一次很奇妙的观影体验。
影片的故事关于梦,关于虚幻与现实的交织。看这部电影,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嵌套的梦境,入睡是梦,醒来后,依然在梦里。
这样的电影,是属于大银幕的。只有在影院里,四下黑寂,屏幕独亮,听觉被完全包裹,才能彻底体验到沉浸式的美感。
看的时候,我甚至怀疑,这还是万玛才旦吗?
没想到这个有着浓厚写实主义风格的导演,还能拍出如此写意又空幻的影像。
可可西里,无人区,秃鹫在天上盘旋,地上难见活物,一条铺满黄沙的公路通向远方的城镇。风沙之中,一辆卡车若隐若现,驶向景深处。车上的司机名叫金巴,他撞死了一只羊,半路又遇见一个同样叫金巴的杀手,一场亦真亦幻的旅程就此展开。
这是一部典型的公路片。了解万玛的人都知道,他喜欢拍“在路上”的电影。他的前作《寻找智美更登》就是公路片,而《静静的嘛呢石》虽然类型特征并不明显,但焦点仍在路上。
公路片的内核是“寻找”。
万玛的影片也一直试图在传统与现代、信仰与世俗以及藏汉文化之间,找到一个属于当代西藏的落点。
这种寻找在前作中的表现,是很无力的。无论是《静静的嘛呢石》里的小喇嘛,还是《寻找智美更登》里的导演,他们都表现出了某种无所适从或彷徨无奈。
因为西藏的现实太复杂了,处处是割裂的景象,于是小喇嘛“还要继续寻找”,而导演则干脆说出“找不到”的断言。
万玛是个圆润又周到的导演,既然现实很难求解,那么他就老老实实地呈现,并将自己小心地隐藏在影像背后,做个客观的记录者。
而在《撞死了一只羊》中,我看到了万玛的创作态度发生了明显变化。这一次,他显然更主动,也更有表达欲。
这种主动性首先就体现在影像风格上。
从前万玛的影像,是如侯孝贤或阿巴斯般远远注视的,而《撞死了一只羊》的影像却呈现出明显的风格化,摄影机的存在感获得了空前的提升。
你能很清晰地感觉到,万玛的镜头“动”起来了。
如果将镜头视为导演手中的“笔”,那么这种改变,就像一个正襟危坐写毛笔字的人,突然开始奋笔疾书一样,本身就包含着内心态度的转变。
这种改变,同样发生在剧作上。
在《撞死了一只羊》中,万玛不再满足于白描式的呈现,而是直抒胸臆地表达出自己的观点。
从主人公的设定上,我们就能清楚地看到这一点。
万玛前作的主人公们,符号特征都极其明显。无论《静静的嘛呢石》里的小喇嘛,《寻找智美更登》里的蒙面女孩,还是《塔洛》里的牧羊人,他们本质上都不是“人”,而是某种“传统西藏”的象征。万马的意图,是通过这些人物的眼睛,对照出现实的异变。
与之相比,《撞死了一只羊》的主人公终于回归了人的本色。他们身上,除了“普通”之外,没有任何标签。
这也让《撞死了一只羊》得以把焦点从抽象的“文化议题”上面移开,重新回归到具体的“人”的身上,去探讨人的困境、人的觉醒。
影片中的两位主人公——司机金巴和杀手金巴,分别来自两部短篇小说,万玛才旦的《撞死了一只羊》和次仁罗布的《杀手》。
万玛在影片中将两部小说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完整故事。
这两个金巴,原本除了名字之外毫无共同点,但实际上,他们面临着相似的困境。
杀手金巴背负着传统赋予的使命,他是康巴人,而康巴有个传统,视“有仇不报”为奇耻大辱。于是杀手金巴一再上路,历经十几年,只为血刃杀死父亲的仇人。
司机金巴撞死了一只羊,原本没什么稀奇。但他有一颗悲悯之心,一心要去寺庙为死去的羊念经超度。
这看起来不像什么困境,可吊诡的事情在后面。刚刚超度完亡羊,司机金巴开车经过肉铺,又不假思索地为情人买下一只宰杀的羔羊。
杀羊、度羊、买羊,信仰与世俗间荒唐的对峙,在这个不动声色的情节里瞬间浮现出来。
这是一种隐藏得更深的困境,近于无形,却也在悄悄撕扯着司机金巴的内心。
此后的司机金巴,冥冥中受到启示,他想起之前偶遇的杀手金巴,惦念他后来的命运,于是踏上了寻找另一个金巴的路途。
两个金巴的命运在此刻汇聚。
正如影片中那个超魔幻的镜头:两个金巴一左一右坐在车中,画框将两个人的脸各截掉一半。仿佛在说,他们两个人就像镜中的彼此,你无法分清,究竟谁在谁的梦中,抑或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同样,他们都活在信仰与世俗的撕扯之中,撕扯的力量来自于一种强大的文化惯性。那力量建构起一个不灭的轮回,一旦陷入,就很难脱身。
正如司机金巴为撞死了羊而负罪,同时又可以毫无负罪地去买羊肉;杀手金巴依循传统,为父报仇,尽管他知道,仇人的儿子也会因此再向他寻仇,如此往复,永无休止。
那么,该如何解脱呢?
万玛一反常态的,并没有止于问题,而是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那答案也并不复杂,正如他在设计这部电影的主人公时所做的:摘掉标签,回归个体。
人,首先是人。“人”的身份,应先于传统赋予的身份,如杀手;先于地域赋予的身份,如西藏人;也先于信仰赋予的身份,如佛教徒……
只有回归到“人”,才能真正觉醒,才不必因任何理由而违心地去做那些“非人”的事。
就像杀手,在看到仇人的孩子时,选择放下屠刀。
就像影片最后的那一场梦境,看似是司机金巴用一场梦为杀手金巴完成了复仇的使命,但那毕竟是梦,不是真实的。而梦境之后的醒来,才是必然的真实。
这个设计非常巧妙:万玛用一场梦境解脱了现实,又用最后的醒来违背了梦里的发生。两相抵消之后,表达的真意得以显现,只有人的觉醒,才是唯一的必然。
文章最后,总结几句。
《撞死了一只羊》是一部极富诗意的作者电影,值得到影院观看,且也必需影院的环境,才能更完整地感受它的美。
影片的主创除了万玛才旦,还有监制王家卫,摄影吕松野,剪辑指导张叔平,音效杜笃之,配乐林强。堪称豪华阵容。 还有,它是一部藏语电影。在如今这个港片上映,都难觅粤语版的时代,万玛还在坚持拍藏语电影,这不容易。而失去了语境的电影,无异于更彻底的架空。
最后,影片结尾的字幕: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也许你会遗忘它;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
它是进入这部电影的钥匙,你可以带上它,走进万玛的影像世界。
世间万物,日月阴阳,相对而生,各有其道。
影片的内容此处不提。因本人行文实在不算勤勉,所以不喜多费笔墨复述影片内容进行剧透,还请各位仁兄自行前往影院观影。
影片中的金巴如同镜像的双生,本质纯良的同一本源在现实与梦境的重叠中做出了截然相反的选择,各行其道。
镜像的一边是为人良善的金巴,其对羊尚有怜悯之心,却在光影重合的梦境中选择了复仇,致使仇恨就此传递,累世而行,永无休止。镜像的另一边是心怀执念,自幼立誓复仇的金巴,却在现实里选择了原谅,亲手斩断了仇恨的泉源。镜像的两端,一端怀有普渡众生之心,却终究忘了自己尚在众生之中。镜像的另一端,放下了仇恨的执念,却度化了两个家族无可数计的后世子孙。
佛曰:大慈悲。
或曰:何为大慈悲?
佛曰:超度世人。
或曰:何人为世人?
佛家讲因果,而仇恨的因果无论怎么看都实在很像是一个圆环。如果说的形象一点,你也不妨把它看作是一个轮胎,就比如是金巴换上的那个轮胎。当车轮向前行驶,无论人们的人称如何变化——是你,是我,还是他。也无论人们的角色如何转换。有趣的事情是大家永远逃不开这个圆环。最终你会惊奇的发现,无论是处在这个轮胎的任何一点,被路面碾压也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未来的他就是现在的我,现在的我就是将来的你。说到这里,很多仁兄应该已经明白了,不明白的仁兄请往下看。
如果我们把这个仇恨的轮胎结合一下孔老夫子的名人名言,就会发现金巴其实为我们上了一堂极为生动的论语课。这堂课的名字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复仇的金巴看着老者和孩子,哭得泪如雨下。金巴的这两眼在此处显得极为重要,因为他突然惊奇的发现自己具有了修行者洞察和穿越时空的能力,看到了自己的过去和未来。此时站在他面前无比惊恐的两个人,孩子是他的过去,老者是他的未来。他的仇恨源于老者,而这个孩子的仇恨将取决于他。他在仇恨辛辣苦涩的无边大海里泡了十几年,痛苦不堪,生不如死。如今他却要决定是否要将眼前的无辜稚子亲手推进仇恨的海洋,以便通过这种的方式获得所谓的“救赎”。
看完了佛家和儒家。最后,我们再站在道家学派的角度上看一看镜像的双生。
道家讲,万物相对而生。阴与阳,美与丑,善与恶,黑暗与光明,拿起与放下。任何事物都不是独立存在的,而是相应而生。因为没有恶,人们就无法去界定善;没有丑陋,人们将无法认知完美;没有黑暗,人们便无法表述光明;没有拿起,人们便无法理解放下。所以,没有丑就没有美,没有恶就没有善,没有黑暗便没有光明,不曾拿起便无法放下。故此,道家讲,邪恶衍生善良,丑陋衍生完美,黑暗衍生光明。不曾拿起,便没有资格说放下。
回到影片上的双生镜像来看,就仇恨而言,一方未曾经历过,不曾拿起过。而另一方,则满心仇怨,深怀执念。所以,当镜面旋转光影折射时,当现实与梦境交叠重合时,未曾经历过仇恨的一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复仇,命运和因果的轮盘被仇恨转动,前人赴死,后人继之,循环往复,永无休止。可见其虽具禅心,却并未修至禅家所云“寤寐如一”之境,其心一梦便破之。而一直背负仇恨负重前行的一方,却选则一刀刺穿了那个仇恨的轮胎,斩断了仇恨的轮回。虽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所谓上善若水,从来不是躲在深山不谙世事,而是历尽红尘处恶不争。
一个是撞死一只羊,请僧人为它超度,事后亲自送它上路,亲眼见证一只只秃鹫把它带到天上。为一只羊大费周章,因为虔诚,也是给日复一日单调乏味的生活找一点事做;另一个是十年如一日寻找仇人,但等真正找到仇人那天,看见仇人的孩子,仿佛看见当年的自己。于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个是找不到事做,想找一些事来做,哪怕是很无聊的事也可以;一个是知道自己想干什么,然而终于能做这件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你一辈子都想得到一样东西,今天你终于可以得到它了,也正是这个时候你发现自己已经不需要它了。人生就是不断地拿起和放下,然后在不断地拿起和放下中发现时间渐渐溜走了。最有魅力的是茶馆姑娘,不用给谁打工,因为自己就是老板。有自己的小店,经济独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每天还能认识各种各样的人,岂不美哉。
3.5 强调双生对称性的迷你小片。4:3画幅意义最有效的一段,作用于“文弱杀手—西部硬汉/右半脸—左半脸”。“王家卫感”还魂在青天白日、墨夜红房。叙事不断回环,时代语境的模糊与人物的抽象设置有寓言体倾向。可惜体量太小,不够发挥。金马奖没提最佳影片挺在理,不如《塔洛》。
放在五年或者三年前,我可能会喜欢这样的作品,但现在却比较厌烦这种和观众打哑谜,不断用符号堆积来强说寓意的东西。也不要以为把调情和暧昧的地点从香港的酒吧变到藏区的酒馆就是藏版王家卫了,与其学别人的皮毛不如找自己的灵魂吧。
一番全然不同的万玛才旦作品。如看过《皮绳上的魂》(更登彭措兄弟在一系列时空交错后,执着地要完成对金巴的复仇),更会觉得这个放弃复仇,“吾好梦中杀人”的故事,皮相简单但玩味十足。 全片最有趣的部分发生在康巴小馆。两斤肉、再来十五个包子,万玛才旦直白地调侃“你为什么总带个墨镜🕶”,还有往百威啤酒上贴标签的玩笑。至于这部电影要分两口还是四口干完,答案不攻自破。作为王家卫和泽东公司参与制作的电影(第一出品人是王家卫妻子),电影片头制作方logo令人略失望,紧接着,饱和度被降低的无人区景象,卷云变幻的经典比例画幅,秃鹫、雪山、湖泊的高原景象,都有滤镜调色的参与,制造出一个貌似现实,又有点架空的藏地故事。梦的谚语很好解释,更深的一层意思,实为电影是假的,但观众总要信以为真,执意要闯入那个梦中。
看完一直在想如果从杀手金巴讲这个故事应该会更吸引我,人物更带情绪和劲儿,充满另类的诗意。试想一个杀手走在沙石漫天的无人区,一个车突然停在你面前,非让你上车,(等等怎么一种偶像剧的感觉,回来回来),直到你看到座位一头血淋淋的羊,才清醒过来,可是上车后,对方却絮絮叨叨跟你说话,逼你听他唱歌,而你呢,心想我只想安安静静好好杀一个人而已,怎么这么难,本身就很带张力。亦或者只讲度羊者金巴的故事,一个人为穿越无人区超度一只羊,一种骨子里的执着,充满粗粝的坚硬荒诞,特别贝拉·塔尔,都可能会比现在更深刻纯粹。
导演技法很娴熟,打光和调度都赏心悦目,尤其很享受有女性出场的那几场柔情戏。然而,这到底是拍了个啥故事啊?剧情真的约等于零??
其实是短片的体量。继续朝着这条路走下去就能进主竞赛了。
万马导演在对其作品内容及风格控制及影像视听表达上,真是有了突出的飞跃!演员、场面调理精致;悬疑、叙述引人;细节、台词精道;摄影、录音光彩,如果结尾部分能展开得再充分、饱满一些的话,完全可以打满分了。祝贺!
年度最佳华语院线片
寺庙的规矩是僧人不超度牲畜,酒馆的规矩是过午不提供包子,羊肉摊贩的规矩是整只才有优惠,康巴藏人的规矩是复仇才不羞耻。无人公路跑出一只羊被撞死,走来一个鬼想重生,羊投入轮回道里往生,鬼放下杀父仇能回魂。世间诸多规矩皆因执念,相信金刚杵,也信护身符,相信见血的刀刃,也相信慈悲的咒语。
光开头就要吹一吹:卡车出现的那个长镜头,我一直在等它消失在地平线尽头,结果真的如愿以偿,太对胃口了。然后是茫茫的青藏公路,一个戴墨镜的卡车司机,一会儿抽烟一会儿喝酒一会儿我的太阳。你知道他肯定会撞死一只羊,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撞死一只羊,这就是最美的时光。
看了导演点映场,憋回去了一个没能问出的问题:撞死的其实不是羊,就是杀手金巴。司机金巴出于愧疚超度了他,导致杀手的梦进入了金巴的生活,之后,所有的梦与现实颠倒了过来。什么意思:老板娘和茶馆是梦,爆胎之后杀掉汪泽的梦境其实是现实,只有借梦境的托辞杀掉汪泽,才能真正地将撞死一个人幻化为撞死一只羊。
路边野羊+地球最后的杀手,看傻了
王家卫和万玛才旦的合作真是绝配。
很简单的情节,充满诗意,虽然是藏区故事,但却有点日本武士的味道。摄影很棒,喜欢西藏文化的人会得到视觉享受。(p.s.:男主角金巴长得好像长濑智也啊。)
很有视觉冲击力,很多画面可能会一直记得,甚至梦到,就是觉得太短了。
以小见大的典范之作,没想到这么有意思,看完值得长久玩味,能发掘出丰富的细节和寓意。万玛导演把很多具有个人立场的哲思融入在里面,深刻但不矫情,用黑色幽默的方式表现出来,而且让这样一个糙汉拥有这么丰富的内心,实在太可爱了,在去小镇之前的所有事几乎都是在塑造人物性格,做得饱满而不动声色。对生命表现出非常高尚的平等意识,这种观念没有什么诉求没有功利的目的,就是因为是生命所以都平等的,我觉得这种东西不一定很容易理解,所以当影片很好地把这种观念呈现出来,而且没有丝毫说教意味的时候我被感动到了,甚至跟世俗的结合而让人觉得很有趣(超度完了拿回去吃吧,笑了)。对西藏没有刻板的猎奇,虽然模糊了年代,却是当代社会普通人视角,这一点非常高级。千丝万缕的联系最终在一场梦中得到了全部的解决,让人想起《路边野餐》。
一部短片的体量硬是被注水成长片,而最需要表现力的片段用两句话就交代过去了,这才是真PPT电影。目前看来万玛才旦已经完全被徒弟松太加吊打了,《撞死了一只羊》和《阿拉姜色》之间大概隔了一百个《塔洛》。
这部电影其实不那么复杂,关于救赎与释然,但撞死的羊、秃鹫等意象,没太明白(甚至怀疑导演自己有没有搞明白hh)。电影的体量不大,发挥受限。尽管如此,依然愿意给高分。因为在大银幕上看胶片电影实在太爽!吹爆摄影,考究,经典4:3的画幅,胶片质感十足,冷暖色调、特殊镜头随情绪和故事而动。场景和人物不多,也能看出导演的场面调度把控力强。剧本改编成功,台词少而精炼,画面更能摄取信息。最重要的是,看到了久违的王家卫,偷窥视角、青天白日,各种王家卫式的镜头风格,特别是茶馆那场戏,不得不想起上一部电影(还是六年前的)《一代宗师》,宫二设下豪门宴请叶问的场景,都是同样的油画式构图和打光,美妙绝伦!另一个亮点就是结尾,一个梦境,两个金巴,复仇和解脱,倒影与双生的故事。升华,而且也变得不那么难理解了。(字数受限!)
如果我有一天死了,可能是被这部片闷死的